【才賢】真心話

　　Skydive+One Shot背景。

　　細長的眼裡盛滿笑意，不論扯著多麼荒謬的謊都能讓人不由自主地想相信他。
　　劉永才總是那樣的。

　　今天是開任務會議的日子，鄭大賢下樓之前，順便敲了劉永才的房門，他喊了幾聲，見對方沒回應他擅自推開半掩的房門，只見房間裡空空如也，果不其然一下樓就看見劉永才站在門口。
　　他整個人倚在門框上，門半開著，他只從屋子裡伸出了頭和外頭那個人聊天，手指敲擊著牆壁顯示著他其實還挺不耐煩的，他猜想劉永才現在的表情大概是滿臉笑意。
　　他總是那樣的。

　　終於送走了那人，劉永才一回頭就跟站在樓梯上的鄭大賢對上視線。他衝著鄭大賢笑得更開了。
　　「早啊，大賢。」劉永才酒紅色領帶拿在手上，領口的扣子也開了幾顆。
　　「不早了，都要開會了，開會前一天又出去玩小心力燦哥剝了你的皮。」
　　「突發事件嘛！」劉永才笑瞇瞇的，湊到鄭大賢身邊。「不過，我最喜歡的人還是大賢喔。」
　　「無聊。」鄭大賢揍了他一下，把他從自己手上推開。

　　兩人是最後踏進會議室的，對於衣衫不整的劉永才金力燦只是瞄了一眼，示意他們兩個快點坐下。
　　劉永才看了一下手錶，壓線。他朝鄭大賢秀了一下錶面上的時間笑得賊兮兮的，又被鄭大賢打了一下。

　　金力燦把任務信封給了他們，除了裝著團隊任務資料的牛皮紙信封，還有個人任務的黑色信封，大多數的黑色信封都是給文鐘業的──鄭大賢不怎麼和他打交道。
　　「你的。」金力燦給了劉永才一個黑色信封。
　　「我？」劉永才接過來，把裡頭資料抽出來，鄭大賢也湊上去看了。
　　「力燦哥這個……」
　　金力燦沒有裡會鄭大賢說的話，而是繼續說明著任務內容跟分配工作，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劉永才，後者僅僅是一臉專心地研究著手上的資料內容。

　　待會議一結束，鄭大賢拿著劉永才的任務資料追上金力燦，自告奮勇要代替劉永才接下這次的任務。「不管是地點或是任務內容，我都比永才更熟悉，力燦哥應該知……」
　　「那是上頭的意思。」金力燦截住了他的話，他話裡的意思很清楚，這不是他能干涉的。他看了一下後頭慢悠悠跟上的劉永才，他本人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。
　　「可是……」
　　「如果我順利完成任務的話，大賢就跟我約會吧？」
　　一直不作聲的劉永才從後頭勾住了鄭大賢的脖子。「去哪裡好呢？動物園？遊樂園？情侶約會都是去這種地方吧。」
　　「劉永才你很無聊欸！」
　　鄭大賢甩開他的手，還打算繼續跟金力燦說下去，劉永才把信封塞到鄭大賢手上。直到看見封底那一串刺眼的燙金數字，鄭大賢才放棄，他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，金力燦看了他們一眼，從鄭大賢身邊走過。
　　那是劉永才在組織裡的編號。
　　「那就這麼說定囉！」劉永才拎著悾悾的黑色信封離開，鄭大賢又回頭看了一下金力燦早就走遠的背影，轉身跟上劉永才。

　　鄭大賢起了個大早。
　　劉永才出發前又確認了一次早已熟記的地點，收拾著任務用的工具時一邊想著，和大賢借的耳機還沒還呢，還有跟準烘借的遊樂器，啊、文鐘業的短刀……他又一一找出這些東西扔在床上。
　　一出門就看到鄭大賢的車停在門口，副駕駛座的車窗緩緩打開，鄭大賢示意他上車。
　　「這麼早起就為了送我？」
　　「少囉嗦。」
　　「看來大賢你是被我感動了，終於有點喜歡上我了嗎？」劉永才把工具扔進後座，自己則流利地溜進副駕駛的位置。
　　「我只是想親手送你去死。」
　　「好吧，那麼死前再跟大賢說一句真心話好了。」劉永才清了清喉嚨，煞有其事地說：「在這世界上，我最喜歡的人，是大賢你啊。」
　　「你真的很無聊。」
　　千篇一律的回答，劉永才並不意外，面對鄭大賢不想搭理的反應，不怎麼影響心情。

　　車子緩緩開動，劉永才老早就把音樂換成自己喜歡，他隨著節奏搖頭晃腦，時而輕輕哼唱，時而看向專心開車的鄭大賢，一派輕鬆的樣子。
　　「欸，劉永才我跟你說，我總覺得這次任務那裡很奇怪，你自己還是多注意一點比較好。」鄭大賢塞了一張畫了許多逃脫路線的平面圖以及對講機給他。「拿去，如果發現任何不對勁，馬上連絡我，我告訴你往哪裡走。」
　　上頭的路線很詳細，用不同顏色的筆畫了密密麻麻的路線以及接應口，大概是花了他不少時間。
　　「算是生日禮物嗎？」
　　「啊？」今天是劉永才的生日嗎？鄭大賢毫無頭緒。「啊，算是吧。」
　　「騙你的啦，今天才不是我生日。」劉永才從後座撈來他的背包，從最前面的夾層拿出兩張票。「幫我保管一下。」
　　那是兩張電影票，鄭大賢嚷嚷著很想去看結果被劉永才嘲笑「幹這行還看什麼黑幫電影啊。」的那部。鄭大賢瞟了一眼上頭的日期，一月二十四日，還真的打算任務結束後去看的樣子。
　　一轉頭就看見劉永才對自己笑得一臉令人火大的樣子。
　　「劉永才，你真的是個怪人。」
　　「我哪有啊。」
　　「你打算一直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到什麼時候？」
　　「玩笑？」劉永才思索了一下。「啊，你猜猜看啊。」
　　「我不想猜」
　　「雖然大賢你好像不怎麼相信，不過我還是要說，我最喜歡的人啊……」
　　「不要說。」
　　話還沒說完一下就被鄭大賢打斷，劉永才愣了一下。

　　是大賢你啊。

　　「活著回來。」
　　這是劉永才下車前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。

　　照著指示劉永才閃過了幾支監視器，很快來到指定的地方。排除了幾個簡陋的障礙之後，出現在劉永才面前的是一個箱子。「真是的，還說什麼要追回組織被偷的貨跟資料，搞得神秘兮兮的，就這麼丁點大的箱子是能裝個屁啊，好歹也演個全套吧。」
　　劉永才不以為意，小心翼翼地打開箱子。

　　箱子的最底下是一疊資料，上頭被安裝了一組透明管水平裝置的炸彈，上頭的數字正在倒計時。這種炸彈一旦力道過大或是失去平衡就會爆炸，劉永才目測這火力不小。「操，拆炸彈根本就不是我的專業。」
　　說歸說，劉永才還是坐下來準備拆炸彈。
　　「欸，劉永才，你找到了沒啊？」對講機裡傳來鄭大賢的聲音。
　　「喔，找到了。」
　　「找到就快點出來啦。」
　　「我也想啊，大賢你是急著跟我約會吧？你先在車上想想等一下要吃什麼好了。」
　　「媽的劉永才你是不是想被揍。」

　　劉永才不管那廂的怒氣，專注著手上工作。他花了點時間，輕輕取下最上層的透明蓋，露出許多錯綜複雜花花綠綠的線，拿出工具裡的小鑷子一條一條仔細分開來。手裡一邊動作，腦袋裡的想法也沒停過。
　　為什麼喜歡鄭大賢呢？劉永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，更沒想過會在這種時候想到這件事。
　　大概是因為喜歡鄭大賢很好吧，鄭大賢不會因為自己喜歡他而感到彆扭或是離自己而去，那傢伙從來沒有把自己的話當作一回事的樣子，劉永才想到這件事情，不免覺得有點可惜，不管自己說了一百次，鄭大賢從來沒有懷疑過任何一次是真的。
　　為什麼呢？

　　劉永才俐落地把那堆交纏的線理開了，這才看清楚上層指定要他拿的資料內容。
　　是關於他的，從加入組織以來的一切，甚至是加入組織之前。說不定這份資料比劉永才所知道的自己還要更加詳細。「哇，這東西流出去事情就麻煩了。」
　　想到這裡劉永才忍不住笑出來。
　　這種眼前有炸彈而且下一秒就會被炸死的時刻，還笑得出來的人到底是有誰啊。

　　「劉永才你很慢欸，在幹嘛？」
　　「快好了啦。」
　　劉永才隨意回應著他，又從背包裡面拿出了小剪鉗，這是前幾天從金力燦那裡偷來的，如果金力燦發現大概會揍他。
　　他依序剪斷了紅色白色跟藍色的線，然後綠色跟黑色，倒數的數字依然沒有任何改變。
　　剩下的最後一條線是黃色。

　　劉永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，上次在紅燈區玩的時候遇到敵人了。是在任務上有交手過的人，雖然不是直接但也是間接的關係者，劉永才秉持著公私分明的原則，現在是他的下班時間，沒必要樹敵，對方似乎也是的，朝酒保招呼了一聲，請劉永才喝了一杯酒。
　　啊，是那時候啊，大概是被組織派來跟蹤的人看到了，以為是間諜吧。媽的，好倒楣。

　　劉永才突然覺得也不急著剪那條線了，他按下無線電。
　　「大賢啊，你在幹嘛？」
　　「在說什麼廢話啊？到底是好了沒啦。」
　　「欸，今天的任務超難的，居然叫我來拆炸彈。」
　　鄭大賢在車子裡聽著從對講機裡傳來的聲音，覺得不太對勁。「劉永才你別弄了，什麼資料不要管了，快點出來。」
　　「不行啦，我快好了。但是在完成任務之前，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。」
　　「幹嘛？不能出來再說嗎？」鄭大賢的聲音顯得很焦急。
　　「不行。」劉永才坐在地上盤著腿。「我啊，在這世界上最喜歡的人……」
　　「劉永才！」

　　喀。
　　劉永才剪斷了黃色的線，時間沒有停止，而是以更加飛快的速度倒數著。劉永才估算著實際的時間大概剩下一分鐘而已。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，拿出口袋裡的手機，拍下了裡頭的資料，但是撇除避開炸彈擋住的地方，也只能看到他的名字跟生日。
　　拍了以後，劉永才有點茫然，雖然拍下來了但是不知道要傳給誰。
　　「欸，資料我拿到了，傳給你。」
　　「傳給我幹嘛？拿了就快點出來啊。」
　　「上頭規定的啦。」
　　心理的不安在鼓譟，鄭大賢有點不耐煩，對於劉永才那傢伙在裡面的狀況無法掌握讓他很焦急，偏偏劉永才還一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。
　　「好啦，我跟你說，你等一下從地圖上的四……」

　　砰！

　　一聲震天巨響淹沒了鄭大賢，從對講機裡傳來的音頻讓他有點耳朵有點成受不了，他甚至感受到因為那聲巨響，整台車子都在震動。
　　眼前荒廢的建築物冒出了火光跟黑煙，鄭大賢馬上下車，顫抖的手不斷調整著無線電的頻率，卻怎麼調也聽不見劉永才的聲音。
　　「劉永才！劉永才！你給我回答啊！」

　　一滴、兩滴。
　　豆大的眼淚落在對講機上形成一圈圈水漬，對講機還是起不了任何作用。
　　「劉永才！」
　　他拿出手機，想撥通劉永才的電話號碼，看著螢幕上的通知顯示著他傳過來的照片。

　　站在高處的金力燦看著車子旁邊那個人顫抖著跪了下來，他看不見鄭大賢的表情。
　　「Mission completed.」

　　劉永才
　　1994.01.24